接下来的训练都很平静。上午的时候我在场边小跑,维持身体状态,这是我能做的唯一的不碰到脚背和手臂上烫伤的运动。下午,在所有队员都转移到位于二甲板舰艉的进行格斗训练的时候,我只能一旁小心地拉弓,用钝头箭射击百米外的靶子。
自从上午听说队员们有人生病,发现优莱卡受伤开始,我就很难集中精力在训练上了。我深知自己可能身处阴谋之中,然而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什么。这些微小的异常在我的脑子中都似乎成为了阴谋的一部分,让我如同发疯一般地将它们联系起来,推出荒谬的解释和理论。我的脑子并不是被训练来解析阴谋的,它一到这样的时候就会陷入混乱,但深陷其中我也无法说服自己停下来。
也许埃德可以帮我,他最擅长的莫过于思考,不过恐怕我必须等到他闲下来,晚上的时候找他单独谈谈。
晚饭过后的时间我们就自由了,除了那些晚上也安排训练的人以外,其他队员可以选择在主甲板上吹风乘凉,或是走进三四甲板前部的娱乐室进行一些闲暇时间的运动或者游戏。有时候,后勤小队和商队会组织歌唱、舞蹈和演剧比赛,对于那些喜欢看热闹的队员来说正合胃口。
习惯性地抱着木盆走到浴室门口,我才突然想到自己的伤口必须得再处理一下。
平时的我在饭后洗澡,然后就会出没于那些喧闹的娱乐室里。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我都很拿手,相信也有不少人因此听说了我的大名。
不过今天就不行了。我的手臂在早上出门时只经过简单包扎和处置,绷带包扎得凌乱,烫伤的地方渗出黄色难闻的液体。只要一把注意力转移过去,手臂表面就开始像连着心脏一般跳着,每一下都让我感到皮肤被扯动一般地疼。我必须得去趟医院,这个样子连洗澡恐怕都不行。
“那你等我一下,我和你一起去好吗?”维莱娜提议,“我得确保你不做傻事。”
“只是去一趟医院而已,很快,你看我这样还能怎么犯傻呢?”
“好吧……我洗完澡后在舱里等你,然后咱们去三甲板?”维莱娜也经常被我带着出入聚会,她喜欢热烈的气氛,那会让她想要唱歌。她会很多歌,有欧罗巴通用语的,也有布列顿方言歌曲。她的歌声独一无二像是沙哑的女声和童声叠加在一起的奇特发声,无愧于“魔音”的称号,非常受欢迎。所以训练之后去三甲板转一转也是我们的日常活动了。
也好。我答应了她,然后回舱放下了盆子。
这个时间,人都开始从分布着大量居住区的舰艉向着功能区的舰艏流动,我逆着人流,一路顺着通道和楼梯来到了位于二甲板后部的医院。
医院中的人们不知为何呈现出一副异常忙碌的状态。上层的病床区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床上躺着人,几个医生在他们之中奔走着。我顺着边缘走到了比较靠里的接待处,排队等待医生的治疗。在较远的另一边,我看到了达芒的父亲,他正在逐一打开单独病房的门,查看里面的病患。
这些都是最近感冒发烧的人吗?放眼望去,病床上的人们看起来并没有在遭受着痛苦,但苍白的脸色说明他们都很虚弱。
排队在我前面的五个人也都是最近染上感冒的,他们被很快接待,然后统一安排坐在角落里的一间治疗室里。负责接待的青年队员一个劲地摇头,似乎对这个感冒很不满的样子。
“我是来处理烫伤的,我没有感冒。”待轮到我了,我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来历。
“那也没差,你叫什么,哪个小队的?”他不耐烦地说着,在一张纸上刷刷写起字来。
“伊拉·猎光。八甲板影手小队。”我回答。
“好……猎光……哪里烫伤了?”
“手臂。脚背上也有一点,不过问题不大。”
“恩,手和脚。”他自言自语地写着,写罢了,他就站起身来,让排在我后面的人稍等,指了指他身后的一条长凳对我说道:“你就坐在这等一下,我给你找医生来。”
“对了。今天上午我的队友有来过,她怎么样了?”我想到上午优莱卡刚刚来过,随口问道。
“我不记得了。”他转头就要走。
“也是影手小队,叫优莱卡·斗舞。”我连忙补充道。
青年停下脚步嫌弃地看着我,说道:“她啊,没什么事。你们影手小队怎么怎么一次烫伤了两个人的手臂?她居然还那样参加训练,给人添麻烦。”说完,他就摇着头走了,一边走一边呼唤着医生的名字。
烫伤两个人?优莱卡的伤是烫的吗?
一种无法言喻的眩晕感袭向我,脑中那些阴谋论的猜想一下子被点燃了。
我昨晚的对手很可能在打斗中同我一样被烫伤。优莱卡的手臂上的伤是烫的。我努力回忆着白天看到的创口。那不规则形状的大片血肉模糊的皮肤,其实和我昨晚看到自己的手臂非常相似,只是因为大量摩擦而变得更像擦伤。
她为什么要在受伤的情况下训练?我此刻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她想要把创伤伪装成训练中常见的擦伤,从而避开“烫伤”这个线索。
回想一下,昨晚遇到的叛徒,无论从战斗风格还是体型上都和优莱卡很相似,再加上受伤的方式……我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出现在第二换气维护室的那个蒙面人了。
我感到不寒而栗。迦兹朗有如此的势力,甚至连我所在的小队中都有他们爪牙的存在。他们不是远在陆地上和概念中的人物,他们就在我的身边。
太可怕了,我的生活可能会因此支离破碎。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地抗拒着这个可能性,因为若它成立,我和周围人之间的信任就会崩塌。
我想得太投入了,以至于都没发现医生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面前。清理伤口,重新包扎,这些平日疼得要命的处理都已经被抛在脑后。
是她吗?不是她吗?我不断地问着自己,质疑着自己。我需要埃德,需要斯蒂耶特,我需要一个人将我从这个席卷我头脑的暴风中救出来。
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出了医院,满心想着这些问题,没有看着前方。发觉时我已经来到了刚刚来时所走的楼梯,撞上了摆在门口的栅栏。
“哦!卡拉马里!”站在楼梯间之中的后勤队员指着另一个方向,“走那边的楼梯吧,这座楼梯我在清扫呢。”
另一座楼梯在稍靠中部的外一通道后面,反正也不远,我道了谢,便退出楼梯间,向外一通道走去。
外一通道是位于主甲板下方的一座悬空走廊,白天的时候是一个顶好的乘凉地点,但晚上可能走的人就少很多,因为它就位于医院外面,大家都不会绕路选择它。
但我并不是唯一一个走在这条通道上的人。就在走廊的尽头,我碰到了刚刚从楼梯中钻出的夏尔·漠行教头。
“嘿,小丫头。”教头大概年龄有我两倍了,他会这么叫我也难免,“刚从医院出来?”
“恩。”见漠行教头停下了脚步,我也出于尊重停在了他面前。
“怎么样,你的烫伤治好了吗?”教头推了推自己的头巾,指着我的手臂。
“呃……”我活动了活动,感觉涂了药膏之后,清凉的感觉盖过了疼痛,感觉好多了,“差不多吧,过两天就能训练了。”
“那你们小队的斗舞呢?”他继续问道。
她是我的队友。她是叛徒。我的心中矛盾着——若告诉漠行教头优莱卡是烫伤的,她在撒谎,将来在阿西乌斯调查的时候我们就能更轻易将她定罪;但还有一个可能,就是优莱卡是无辜的,她是真的在厨房里烫伤了自己。
“她的情况我不太清楚。”我最终选择了暂时缄口,我还需要思考。
“是吗,但是之前我从医院那里听说她是烫伤的。你们影手小队还真是厉害,一次烫伤两个人。”
原来漠行教头已经知道了啊……我仍然陷在先前的思考之中,视线飘在漆黑的海和天之间。
“你觉得,她会不会是在和你打斗中被烫伤的?”
“也许……”也许是被说出了心中的疑惑,我随口应了一声,但很快就感到了不对。
漠行教头知道我和叛徒战斗?这件事应该只对和我关系密切的人公开——维莱娜、埃德蒙和影手教头,伊萨克应该下了命令要保密,其他人都不知道内情。漠行教头不是阿西乌斯的人,他不应得到相关信息,除非……他是叛徒。
抬头,目光对上了漠行教头那双头巾之下深陷的双眼。他在笑,咧着嘴,勾起的嘴角在脸侧堆起几层皱褶。这表情令人反胃,比伊萨克的笑还要虚伪。
“可惜。”他摇摇头,“居然会被你发现。”
他一步撞进了我的怀里。
如同火一般的异物穿透我的皮肤,穿过肋骨的间隙,狠狠地扎进我的左胸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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